杏花春雨江南

 

看過徐悲鴻先生的自題聯

白馬秋風塞上,杏花春雨江南,印象特別深刻,

每個人都有俠骨柔情的一面,騎白馬馳騁在秋風蕭瑟的遼闊塞上,

馬蹄嗒嗒,強勁的風刮動鬣鬃一般的頭髮,

心頭的豪情也隨之獵獵作響。突然馬一聲長嘶,

一個陽剛的形象鐫刻在後人矚望的視野。

 

畫家吳冠中先生把這一句改為

駿馬秋風冀北意境相似,後一句則完整保留。

畫家李可染更是以杏花春雨江南為題,畫了一幅水墨畫。

在很多人的心中,江南是故鄉,是心靈的家園,

也是感情的寄託。

 

臺灣作家余光中先生在

《聽聽那冷雨》中就這樣寫道:杏花。春雨。江南。

六個方塊字,或許那片土就在那裡面。

而無論赤縣也好神州也好中國也好,變來變去,

只要倉頡的靈感不滅,美麗的中文不老,那形象,

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當必然長在。

江南是一種時光無法磨滅的詩意,

一種藏在心靈角落的柔情,是長期纏繞在思念之中的情結。

我很有興趣地查閱了杏花春雨江南的出處,

它最早出現在元代詩人虞集《風入松寄柯敬仲》,

畫家柯敬仲要回江南,虞集寫詞相送:

 

報導先生歸也,杏花春雨江南。

詞翰兼美,一時爭相傳刻,流傳遍海內。

特別是杏花春雨江南,入畫入書或入印,還被人織成錦帕,

為時所貴。如果再往前到宋代,寫杏花和江南雨的詩詞非常多。

 

陳與義寫客子光陰詩卷裡,杏花消息雨聲中

曾經得到宋高宗的欣賞。詩人客居他鄉,在淅瀝的雨聲中,

杏花突然開放了,粉紅腮頰,仿佛想念中伊人的臉龐,

那押了韻的思念被雨聲一遍又一遍地洗濯,詩人的心中佈滿了水意,

那場春雨來自心頭,仿佛就在他的眼眶裡下著。

 

江南是美麗的,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江南又是憂傷的,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或許是因美麗而憂傷,或是因憂傷而美麗?

如果再往前到唐代,我們會遇上落魄的杜牧,沿著牧童手的指向,

我們會在細雨霏霏的杏花村,端起盛滿感傷的酒杯,

與他隔著一千多年碰響這水底的火焰。

 

我很奇怪,

杏花開放帶來的是熱鬧的春意,

宋祁就寫過紅杏枝頭春意鬧”,

但我們想到江南就想到柔情的雨,想到春雨就想到了

在雨中開放和飄零的杏花。

 

或許杏花春雨江南是一個纏綿的夢境,

或是一種難以癒合的傷痛。

或許,人生多苦難,生命的本質就是憂傷的,在我們遠離故鄉,

或者感覺光陰悄然遠逝,我們的心頭就有杏花開放,

就有江南雨猶如唐詩宋詞一樣,在我們夢的邊緣平平仄仄地滴落,

淋濕了我們押韻的心情。

生命不可缺少詩意。

我們也不難明白,今年春節晚會上那個《小城雨巷》

的舞蹈為什麼會引起那麼多現代人的情感共鳴。

人們並不是真的要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

悠長又寂寥的雨巷,去尋找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

 

這樣的詩意和浪漫在現代生活中早已消逝,

但並沒有隔斷現代人的嚮往。

人們是懷舊的,也嚮往過上一種詩意的生活,

這是日漸豐富的物質生活所無法彌補的心靈空缺。

人們對杏花春雨江南的嚮往和懷戀,也是同樣的情愫。

 

余光中先生說:

而無論工業如何發達,一時似乎還廢不了雨傘。

只要雨不傾盆,風不橫吹,撐一把傘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韻味。

在杏花春雨的江南,也許我們不需要一把油紙傘,

嗅著杏花的幽香,走在江南的雨裡,被雨淋濕,也不失一種幸福。

 

(原載揚子晚報 200877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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